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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转载]父亲,只是转乘了通往天堂的高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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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,只是转乘了通往天堂的高铁
——追思父亲文学作品专辑


陈惠芳


2017年1月7日(农历2016年腊月初十)凌晨7时50分,90岁的父亲仙逝。巨大的悲痛,席卷年迈的母亲与子孙们。我们当即赶回宁乡流沙河祭奠。祭奠期间,亲朋好友、邻里乡亲,以各种不同的方式参与祭奠。在此,一并叩谢。
父亲入土为安,福佑我们。特选编《追思父亲文学作品专辑》,缅怀亲爱的、仁慈的父亲。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


在通往天堂的路上
在90号站口
父亲安然地登上了高铁
他向我们挥了挥手
像往常一样,出差去了


悲伤与眼泪
像种子一样
播散在父亲的身边
绵延不断的子孙
一批一批成长
寒冷的冬天,已准备了
生机勃勃的春天


父亲,只是转乘了高铁
生命,只是变换了形式
我看见这辆通往天堂的高铁
有一个窗口,标注了“捡1”
父亲完成了最后一道手续
以颗粒的形式
分析了高尚、完整的一生


通往天堂的高铁,开走了
在很远的地方
父亲缓缓地睁开了慈爱的眼睛
那种光芒
幽远而深邃


2017年1月11日






★菊花的印章★


故乡瘦了
父亲瘦了
野菊花开了
我的泪落了
 
 
这么多印章
摆在冬天的风中
我不知道选择哪一枚
盖上,为父亲的生命
签发继续通行的指令
 
 
恍惚间,为什么野菊花
也像一盏油灯一样摇晃
为什么落泪之时
野菊花失去了所有的颜色
坚忍的父亲,念叨着我的名字
一丝丝微弱的笑容
犹如夹缝里不肯倒伏的小草
 

屋外的阳光很盛
野菊花一步一步失真
空旷的田野,送走了所有的粮食
我的父亲,两手空空
 

我听见了泪水掉在键盘上的声音
这种声音,已经被野菊花保存
从长沙到宁乡
从宁乡到长沙
悲痛进行了长途接力
 
 
我已经下令,野菊花
替我好好地监督寒冷
别让冬天轻易带走
我亲爱的父亲


2016年11月10日





★父亲九十不摆酒★ 


2月24日,正月十七。湖南,宁乡,流沙河。
一间简陋而干净的堂屋里,只摆了两张小桌子。桌子上是极普通的鸡鸭鱼肉,桌子下是两盆无烟炭火。几壶子农家米酒,一瓶高度白酒。总共只有20多个人。
这就是一位九十老人的寿诞。这位九十岁的老人,就是我的父亲。
父亲是湘潭电机厂一位退休职工。50多岁退休,闲居乡野快40年了。一生不事张扬,为人谦和低调。此次,九十寿诞,我们兄弟4个征求过他的意见,是不是请亲戚来,摆上几桌。父亲耳背,只淡淡地说了两个字“莫搞”。
其实,我们早知道会这样。八十大寿时,他就“躲生”,从宁乡“躲”到了湘潭,在大哥家搞了一大桌。不收礼,不摆酒,也成了父亲的新常态。
看得出,父亲很高兴。最高兴是,儿孙媳妇到齐了。这是陈家的第一次。令我惊讶的是,据说要戒烟的父亲,主动加被动地接过了我递过去的烟。而且,主动、没有被动地自己倒满了一大杯米酒。九十岁的老人还能“研究研究”,在我看来,是好事。86岁的母亲,习惯性地盯住了父亲吸得津津有味的烟,但眼神不足以制止父亲的坚决行动。我的理由是,能吃能喝就是好寿星。
60多岁的大哥和大嫂,几十年来任劳任怨地照料着父母。如果要评先劳动模范,他们当之无愧。二哥与三哥,提前一天赶回了流沙河,2月24日下午就返回了湘潭。朵儿因儿子要开学了,也回长沙去了。我和大侄子留了下来,还想陪陪父母。留下来还有一个原因:宁乡的一大帮文友听说我回了老家,第二天要来拜访我。拜访不敢当,来看看一个“诗歌农夫”还是可以的。
吃了晚饭,我对父亲说“打几圈骨牌吧”。父亲很利索地说“要得”。父亲、大哥、大侄子和我就打了起来。骨牌是宁乡一种最流行的小玩意。天地人和,32张牌。记百墩。父亲头脑清晰,从不出错牌。母亲坐在旁边当“监工”。一玩,就玩到了10点钟。又让我吃惊的是,父亲主动提出喝一杯米酒。大哥大嫂忙不迭地热了现饭现菜。祖孙三代就喝了起来。我估摸喝到了11点多。
上楼睡觉,我横竖睡不着。路边的车子呼啸而去,是一个原因。最重要的原因是酒喝多了,口干。口干就找水喝吧。烦躁的是,白天忘了侦察电源开关,地形不熟,只好借着手机的一点亮光,摸到了厨房里。开水瓶在哪里?找不到。性急之下,就打开水龙头,咕噜咕噜灌了一肚子自来水。
不到半个小时,口又干了。又下楼,找开水瓶。开水瓶就在水龙头下面的小柜子里。泡了两杯茶,左手一杯,右手一杯,上楼。如此往复,达3次之多。酒桶与水桶,再一次得到证明。
九十岁的父亲,至少让我惊讶了两次。我自己也要惊讶自己一次。我惊讶的是,那一肚子自来水居然没有引起肠胃的不适。如果有人由此说我“铁石心肠”,我也没有办法。
2月25日下午,宁乡的那帮文友如期而至,数一数,一共有9个。除了钟菲萍、杨跃清在花明楼见过一次面,剩下的7个,都是第一次见面。这7个分别是胡雅婷、彭灿、覃黎黎、文伟明、刘丙坤、杨孟军、黄佑山。他们都是同题诗作者,写出来的是两行,走出来的也是两行。
本来,要留他们吃晚饭,他们太讲客气,说“不麻烦了”,逼得我只好麻烦他们。与父母大哥大嫂告别之后,我跟他们一起到了宁乡。我突然发现,被他们喊成“陈老师”是相当恼火的事。因为,我们喝的不是诗,是酒。酒精这玩意不太好惹,于是,我只好醉了。
迷迷糊糊中,他们竟然称赞我长得像父亲,身体也好。我除了享用这样的称赞,还能做什么呢?
故乡停留在那里。父亲停留在那里。乡情停留在那里。友情停留在那里。


2016年2月26日






★父亲★


父亲静静地坐在那里
不声不响,微笑着
看着我同样的白发,同样的平淡
阳光从屋外走了进来
照着清瘦的脸


身后的田野
已经被清空了一个冬天
简单,泥巴翻了一个身
不露声色地等待着春雷
田野的身后
是那条流淌了千万年的流沙河
被掏空的河床
咬牙坚持了几十年


从乡村到城市
从城市到乡村
父亲的足迹,最终回归胞衣地
那根脐带很长,也很短
血脉流速减缓
炊烟一直在上升


九十年的年轮
一圈又一圈,听力慢慢消失
岁月的旋律只是水雾
我依稀看到一个缩影
几十年后,我也静静地坐在那里


2016年1月26日





 
★雨中的家园★ 


长沙的雨,要留给宁乡下。
因为,我要回家。因为,这雨孕育了太久。
由晴转雨,由干燥变成潮湿,由潮湿变成流淌。这是一个过程。包括心情。
最初的家园老了,年迈的父母老了。老而温馨。
我一点一点接近家园的陈旧与父母的消瘦,我的想象无法丰满起来。
但我一点也不失落。这只是生命转换了颜色。
雨一直不停。
我在密密的雨声中,辨认出了心跳。
母亲的眼泪落了下来,溅湿了我的眼眶……


2015年9月6日






★合家欢★

 
今天,是母亲生日。我们开车前往湘潭祝贺。
一个月前,84岁的母亲与87岁的父亲,从老家宁乡来到二哥与三哥家。今年,天气比往年凉快了许多,老人出门也就适宜了。城里总比乡下燥热。
我们提前一天,打电话告诉母亲。中午到达三哥家,父母很高兴,身体看起来不错。只是他们耳朵有点背。我们说话要大声一点。二嫂子已准备饭菜,就等二哥、三哥下班。
还有点时间。我们提出上三楼的菜园看看。母亲说,楼梯高,她还没有上去过。我们就扶着母亲,小心翼翼地上楼。所谓菜园,也就是一个小小的平台,种了一些蔬菜。
下楼后,二哥、三哥都回来了。哥哥都在湘潭的工厂做事。过去,工人阶级领导一切。现在,一切领导工人阶级。不过,收入不高不低,日子还是不错的。大哥在乡下种田。我这个满崽如果不考上大学,就只有跟大哥一起“粪斗”了。
24日,也就是昨天,大姨妈与侄儿也从长沙过来,给母亲祝寿,搞了好大一桌。今天,就是我们几个人。不铺张,不搞场合,是我们家的本色。几个人吃饭,也得喝点酒。以前,父亲也喜欢喝点。这几年戒酒了。一瓶酒,就我跟三哥喝,三七开。我七哥三。喝得比较快,我有点醉意。
老人家年纪大了,几乎没有什么要求,就是想多看儿孙几眼。慢慢地,四个儿子也老了,也进入了同样的循环圈。
岁月改变了我们的容颜。永远不会改变的,是亲情,是心态。

 
2014年8月25日






★父亲母亲★

 
又是一年春节临近。又是一次回归故乡。
87岁的父亲与84岁的母亲,在流沙河的普通农舍里等候我们。
1月27日,长沙城的雾霾继续布网,让那些高大的楼房看上去像海市蜃楼。故乡在雾霾的那边,在晴朗与纯净中坚守着千年的梦。
故乡的路程只有两个半小时。行前,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。到达老家时,父亲母亲站在路边张望着,像两棵老树。我十分欣慰的是,父亲没有几个月前那样消瘦了,气色好了许多。母亲还是那样头脑清醒。马年,马上有福。健旺的父母,让儿孙有福。
60余岁的大哥,忙不迭地给我们杀了一只鸡,送给我们过年。母亲在一边烧火。稻草烧了毛的鸡,很乡土的。
趁着这空档,我跟父亲在旁边转了转。上次回家,父亲脚疼得厉害,走不了路。这次,好了许多。父亲话不多,耳也有些背,但他沉稳的姿态,给了我信心。
我们与父母合影时,母亲拢了拢头发,说:“这样子可以不?”我说:“很好啊。”从我懂事开始,印象中,母亲一直是一个爱体面的人。
因为下午有事,吃了中饭,喝了米酒,我们就开车离开了老家。大哥陪母亲到镇上买点东西,搭了一段车。临别时,母亲的眼眶又流出了泪水。我说:“春天,我们还会回来的。”
过了春节,就是真正的春天了。
父亲母亲在春天的深处,在情感的深处。

 
2014年1月28日





★永远的流沙河★


我们越来越像故乡的候鸟,每年回家两次。中秋或国庆一次,春节一次。
今天,又是中秋假期。上午九点半,朵儿开车,我坐车。从长沙出发,过长沙西,过宁乡县城,直指流沙河。因为错过了第一天的高峰期,今天的车辆不是很多,基本上没有堵车。中午十二点整,很顺利地到达了家里。
车就停在路边。红色的车在阳光下很抢眼。83岁的母亲和嫂子、侄儿侄媳都迎了出来,86岁的父亲躺在床上打吊针。我心里一沉:去年的母亲,背基本上还是直的,现在有些驼了。岁月不饶人啊。
我赶紧走进睡房,看了看父亲。父亲耳朵有些背。我大声告诉他,我回来了。他侧睡的身体马上转过来,很温和地看着我,想起床。我按了按他的肩膀,让父亲躺着。
这时候,大哥推着单车进屋。大哥也60多岁了。一头白发,没有一根黑丝。看上去,身体还好。他到流沙河镇上买了一些菜。
我们回家了,家里人都很高兴。惊奇的是,我递给父亲烟时,父亲二话不说接了过去。以往,父亲总是一边客气地说“我不抽烟了”,一边接了烟,让我点燃。母亲说:“他闲着没事,就抽烟。”我说:“不喝酒了,抽点烟没事的。”86岁的老人,简单得只吃一碗饭、只抽一支烟。曾经丰富的生活,简约地接近一根线条。
我望着父亲,又望着母亲,联想到了遥远的我。朵儿听不太懂宁乡话,但从父母的眼神里,读懂了淡定与坚韧。仁慈、忠厚、从容,换来的是高寿。
吃了中饭,我走出家门,走向了田野与河流。几十年前,田埂比较多。现在少了一些。一条机耕道通往流沙河。
田野之中,有些稻子黄了,有些稻子青翠着。稻田之间还有水渠。大哥告诉我,前一向的大旱对稻田没有多大影响。“多亏了田坪水库放水。”田坪水库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修建的水库。过早失学的大哥,作为人民公社社员,出过工,流过黑汗。我呢?作为小学文艺宣传队的队员,到田坪水库慰问过。我清楚地记得,当时,我是敲小锣的。
小时候,流沙河经常发大水,河堤崩塌,临近的田野积压了很厚的河沙。令人喟叹的是,很早以前,挖沙人盯上了流沙河。起先是一担一担挑,后来是一车一车装。大型的挖沙机械,将河床挖空10余米。几年前,我看到满目疮痍的流沙河,心情十分沉重。
今天,挖沙机械停止了作业,废弃在河堤上。流沙河恢复了原有的宁静。河面不宽,但水很清澈。
中午的太阳很旺。我一身汗水回到家里,大哥正在杀鸡。大哥说:“菜园里的菜都干死了。给你们一只鸡吃。乡里没有什么东西。”驼了背的母亲,从里屋找了一包茶叶给我,我闻了闻,好香。
我们只在流沙河呆了三个小时。当朵儿调转车头,朝向长沙的方向,母亲的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。父亲靠着朝门,向我们挥手。他的手背上还贴着打完吊针后的胶带。
我们还会回来的,几个月之后。我已经记牢了一件事:下次回家,给父亲带几条烟。


2013年9月20日






★穿插春天★

 
2月4日,立春。2月9日,除夕。在春天之间,我必须回到故乡。故乡是不会褪色的插图。
2月6日上午9点半,朵儿开车,驶出长沙城,向宁乡流沙河方向驶去。因春节要值班,我们只好提前给父母拜年。上次回故乡,还是2012年国庆节。
宁乡县城规模很大,街道多,人也多。车行缓慢。出了县城,是一条宽阔的宁横公路,从宁乡到横市。到流沙河,还要经过老粮仓、唐市,公路没有宁横公路那么宽,但好走。到达流沙河时,刚好12点。车子就停在公路边上。
80多岁的父母和60出头的大哥大嫂,早早地站在老屋的门口等我们。看到父母哥嫂的气色都好,我心里踏实了。身体好,才是真的好。我说:“这次回家,只能呆几个小时。益阳那边还有点急事,马上要赶过去。”家里人很理解,也没有多说什么。陈家人最大的优点是实在。一是一,二是二。
给父亲哥嫂拜年,送了两个红包,表示心意。时间紧,抓紧吃饭。菜是家常菜,塘里的草鱼、老屋背后山上的红菜苔,还有大哥捞上来的田螺,还有鸭肉。够味就可以了,自家人不用讲客套。
吃了饭,大哥捉了一只母鸡,说:“我没有什么送给你,就送只土鸡。”我说:“好!你干脆帮我杀了,钳了毛。”于是,杀鸡、钳毛整个过程,成了大家围观的一个项目。当然,还包括大嫂给母鸡烧了一点纸钱。
母亲告诉我,父亲经常痛风,站不起来。我说,该花钱的,该吃药的,不要节省。身体要紧。
从我懂事开始,我一直敬佩父亲的隐忍、善良与厚道。我从来没有听见父亲叫一声苦。其实,父亲是解放以前的中专生。那时候,算是高学历的人。出身地主,解放后参加工作,一直干到1979年在湘潭电机厂退休,也只是一个没有正式评聘的工程师。退休后,这位声望很高的“陈工”返聘到一家工厂,又干了几年,最后回到了流沙河。我想,我遗传了父亲的基因,无论性情与身体。
下午两点多,我们走出了老屋的大门。上车时,母亲的眼眶涌出了眼泪。我说,有空就会回来。两老保重身体。
老屋前面是一片空旷的田野。田野的那边是流沙河。流沙河流淌的不光是眼泪,还有不断更新的希望。

 
2013年2月7日 




 

★情系流沙河★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流沙河是我的宁乡老家,也就是那个盛产“花猪”的地方。流沙河不是《西游记》中的流沙河。
我是一个有福之人。80余岁的父母都健在,60岁的大哥大嫂还在挑大梁。朵儿又一脸福相。所以,我很幸福。四大老人加上我这个“半老头”,齐了。
母亲听说我与朵儿要回去,兴奋得晚上11点钟还在跟我打手机。母亲一口的宁乡土话:“我在望……”我说:“您放心睡吧。明天,我们一定回。”
第二天上午,我们从长沙出发,直奔流沙河。不堵车的话,两个半至三个小时的车程。流沙河在通常说的“上宁乡”,离县城还比较远,靠近湘乡。
出门靠路。宁乡最大的变化就是路。1980年我考上大学,到大学毕业,很长时间内,宁乡到流沙河是一条不宽的沙石路,坑坑洼洼。车过一阵灰。我家紧靠沙石路,从小就吃灰,吃到17岁。每次放学回家,第一件事就是打扫卫生,清洗一身的灰尘。现在好了,沙石路变成了10米宽的水泥路。
以前,沙石路都是从乡镇中心穿过,比如横市、老粮仓、唐市、流沙河。路两边都有明显的标识,一看就知道到了哪里。今年8月1日才正式通车的水泥路改道,擦乡镇中心而过。这就造成了我的错觉。预感中,我觉得应该到流沙河了,但我左看右看,就是看不到“流沙河”的字样。结果,过家门而不入,车子开到了青山桥。我连忙叫道:“往回开,往回开。”闹了一个大笑话。
父母、哥嫂估摸着时间,等在家门口。看到我们从青山桥方向开车过来。问清原委,一家子人哈哈大笑起来。母亲还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脑壳:“蠢宝!连家门都不认得。”
儿媳回来了。满崽蠢一点不要紧,关键是媳妇聪明就行。一家人围着朵儿问东问西。我看见朵儿不管三七二十一,一个劲地点头。真是难为了朵儿。她几乎听不懂一句宁乡话。问到我是不是还是喜欢喝酒,是不是经常喝醉酒,朵儿一如既往地点了头。我暗暗叫苦。“家丑不可外扬”嘛。我使眼色,也不管用。
我出点丑不要紧,我脸皮厚。我最高兴是父母身体还算好。父亲耳朵有点背,话听不太清,脚也经常痛,但脑子还好使。陪父亲打骨牌时,他还蛮里手。吃了牌,胡了牌,乐得像孩子一样,天真地笑着。更令我吃惊的是,父亲还动手搓衣服,有板有眼。朵儿说帮他洗,父亲摆摆手说:“不用。我洗习惯了。”父亲是湘潭电机厂的退休职工,退休30年了。人老了,还是那么憨厚。
母亲也80多岁了,依然精明。她帮着大嫂端菜端茶,走进走出。朵儿偷偷对我说:“母亲脚杆子劲真厉害。站在坪里唠叨了半天,也不累。我都坚持不住了,只好劝母亲进屋喝口茶,找一个台阶下。”我笑着对朵儿说:“你也有弱点啊。”
相比宁乡城郊的一些乡村,我老家所在的合兴村不算很富裕。老家的房子“以老带新”。大门与围墙还是“老古董”,两层楼房倒是新的。大哥大嫂种田、喂猪、喂鸡、喂鸭、种点蔬菜,不做生意,弄成这样子实属不易。父亲退休前,家里的主要劳力是母亲与大哥大嫂,清贫度日,辛勤耕作,却无一丝怨言。后来,因“家庭成分不好”而过早失学的二哥、三哥,加入了劳动的行列。我还是幸运的,相对吃苦少一些。
这一次,我们没有“忆苦思甜”。家里人都说日子好过多了。其中,提及了合兴村的党支部书记文科初。印象中,文科初是我的小学同学。家里人夸文科初是能人,左邻右舍也说文书记“舍得干”。跑资金,跑项目,文科初不分日夜寒暑。合兴村修了那么多水泥路和水渠,没要村民们出一分钱。我实地看了看石板厂、草垫厂、红砖厂、液化气站等几个地方,确实不错。村里的工业园与村小学、幼儿园正在平整土地。我本想找文科初扯扯,村部的人告诉我,文书记又到长沙跑项目去了。
宁乡人会养猪,会读书,会种田。现在还会,但会的远远不止这些。工业的兴起,让更多的流沙河人不再出远门打工。聚宝盆就在身边,只要有灵活的脑袋、勤快的双手。
侄儿与侄媳听说我们到家,从宁乡县城开车赶了回来。亲情挡不住,一大家子其乐融融。
一条宽阔的水泥路穿过家门口,前面是一片正在抽穗的绿油油的田野。清风吹来,十分惬意。我们走在田埂上。朵儿说:“你跟父亲、大哥长得好像啊。大鼻子、白头发、黑皮肤。”所言不虚。我从父亲、大哥的身上,看到了我未来的影子。我也会老成这样。我也会老得这样沧桑、这样旺健、这样平和、这样坦然。我说:“老一点好啊。我会像父母一样高寿。”
我曾是乡野的孩子,也将是乡野的老人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2011年9月4日深夜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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